浮海（WillxLegolas）
Chapter.62
“Father.”
闪电劈裂深邃的黑夜，面前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却努力把身体挺得笔直，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破碎的衣物滑落指尖，看着他的目光犹如笼罩着一层迷蒙晨雾，依稀的光彩从里面透出来，是让他惊喜的温和与孺慕。
“威尔……”老特纳哆嗦着嘴唇，苍白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傻孩子，你是怎么上了这艘船的，这是魔鬼，它会吞掉你的灵魂！”
威尔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父亲不要激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牵扯到了后背受伤的肌肉，他脸色一僵，抑制不住的颤抖从他的呼吸中暴露出来，显示出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老特纳看着他，在鬼船上服役多年已经僵化的思维猛然意识到他的孩子刚刚经受过苦难，如果不想让他英年早逝就必须给他找个休息的地方，远离那些怪物，安静的，单独的空间。
“跟我来。”再次搀扶住威尔胳膊的动作没有受到拒绝，老特纳欣喜地扶着他往船舱内部走去，“威尔，你是怎么上了这艘船的？你是……怎么死的？”
“我……我什么？不不不我没死。”威尔正盯着自己被扶住的地方看，闻言脚下一滑，“只有死人才能上这艘船吗？我确定我还没死。”
老特纳张了张嘴，惊喜地重复，“你没死？”
“是的。”威尔肯定地回答，“事实上我是特意在找这艘船，我在找这个。”
他从侥幸逃过一劫的马甲口袋中掏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老特纳从他有些颤抖的手中接过去展开，一边说，“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死却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生灵应该存在的地方。在你服役的一百年间你的肉体会渐渐剥落，直到彻底化为船身的一部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错，一旦你宣誓向荷兰人效忠，这就是你必得的下场。”
两人走进昏暗的船舱，腥臭和腐烂的气息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不出年份和材质的墙壁上挂着昏黄的煤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映得摇曳如鬼火。
威尔觉得他和自己的父亲思维一定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我也没有宣誓向荷兰人效忠，我只是来找这把钥匙的。”
老特纳猛地抬起头来，极致的兴奋令他本就有些惨不忍睹的面容上显出几分狰狞，“你没有？你得离开，你得尽快离开！”
没有理会开始碎碎念的父亲，威尔小心地从他手里把羊皮纸拿出来盯着上面的图案陷入了沉思。
登船的短短几天他就深刻地明白了这里的生存法则有多么残酷，在不打扰到那个章鱼头的情况下平安找到这么小一把钥匙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而且他不是孤身一人。
看了面色灰白目光怔然的老特纳一眼，威尔压下喉口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这是他的父亲，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无法留他继续在这艘魔鬼之船上受苦。
“钥匙。”他喃喃自语，目光凝在羊皮纸上。
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威尔惊讶地回头，发现他本来以为只是墙壁一部分的什么东西正用力把自己从墙上剥离出来，他有着人的五官，只是不仔细看发现不了隐藏在层层褶皱下的眼睛和嘴巴，腐蚀的大脑从他消失的脑壳里滚出来和仍然留在墙壁上的头盖骨之间藕断丝连。
他的身体俨然已经变成了船的一部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根干枯的树枝，或者海水退去后暴露在浅礁逐渐干涸的珊瑚群礁。
比起老特纳，他彻底失去了人类的形貌，甚至比起船员来说更为可怖，他已经失去了称为人类的资格。
“可怜的老崴文。”老特纳沙哑的嗓音幽幽响起，“如果你留在船上，这就是你的最终下场。”
威尔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到发出声音的老崴文身上。
“你知道些什么？”他问。
“聚魂棺之钥。”老崴文轻声说，似乎怕惊扰了外面那些船员，“用一把钥匙打开宝箱，再一刀刺进那个心脏……不不不，不能刺进心脏。”他慌张地反驳了他自己，几乎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威尔，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恐惧，“‘飞翔的荷兰人’需要一个活的心脏，心脏死了船长也就死了，如果船长死了就没人有钥匙了。”
威尔迅速从他的话中提取重点，“那么钥匙在船长身上？”
老崴文微微一个哆嗦，手里提着的煤油灯开始闪烁着不安的阴影，他回避了威尔矍铄的目光，悄悄往墙壁里退回去。
“钥匙在哪里？”威尔追问。
“被藏起来了。”
“宝箱又在哪里？”
“被藏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闭上眼睛，将自己完美地融进墙壁，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真的会把他当成墙壁上老化的花纹。
知道无法从他那里再问出什么来了，威尔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起码我们知道了它在戴维·琼斯那里。”
“不……不！”老特纳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激动地对威尔说，“你应该做的不是去找他拿那把钥匙，而是离开！永远地离开！”
威尔凝视着他，年轻人幽明的眸光被苍白的脸色映衬得格外醒目，“父亲，你觉得我费尽工夫登上这艘船可能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无功而返吗？”
纵使前路阴霾，然他后路已断。
“父亲，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正如星辰永世长存的辉光。”
只要心有光亮，即使行走于黑暗亦不会察觉前路迷茫。
在威尔的心里没有比精灵的笑容更明媚的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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